烛光照亮托什干河畔

1月20日，前进镇国家通用语言学校校长库尔班·尼亚孜（中）与朋友分享自己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的留影。

1月20日，前进镇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学生身着汉服诵读《论语》。

　　天山网讯（记者王志清摄影报道）乌什县前进镇维吾尔族群众库尔班·尼亚孜从小受到兵团人影响，树立远大理想，考上了新疆大学。大学毕业、工作数年后，他又开始从商。生意越做越大的他决心在家乡前进镇办一所国家通用语言学校。

　　建校之初，他遭到当地群众的反对、阻挠，大街上时常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为了给孩子们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他默默忍受。

　　在李永红等兵团教师的协助下，国家通用语言学校办学规模不断扩大，教学成绩在阿克苏地区名列前茅。千余名少数民族学生从这所学校走出，实现了人生梦想。

　　2018年，库尔班·尼亚孜被党中央、国务院授予“民族团结进步践行者改革先锋”荣誉称号。

　　初心

　　乌什县前进镇与一师四团隔河相望。这条河是托什干河。过去，祖祖辈辈生活在前进镇的维吾尔族群众与四团职工群众鲜有交集。

　　上世纪70年代，前进镇维吾尔族少年库尔班·尼亚孜的父亲看到河对岸的兵团职工用拖拉机耕地又快又好，而他们依然采用传统的人畜劳作方式。为了学习兵团农业生产技术，库尔班·尼亚孜一家搬到了河对岸紧邻四团的英阿瓦提乡三村居住。

　　来到英阿瓦提乡三村，年幼的库尔班·尼亚孜大开眼界。团场的上海支青穿着既干净又漂亮，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清新的皂香，河南职工演唱的豫剧别有一番风味……库尔班·尼亚孜树立了自己的理想——长大后一定要上大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1982年，库尔班·尼亚孜如愿被新疆大学中文系录取。大学毕业后，库尔班·尼亚孜被分配到阿克苏财经学校任教。在这所学校，库尔班·尼亚孜一干就是13年。13年里，库尔班·尼亚孜一直教国家通用语言，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发音不够标准，书写不够规范。

　　1995年，库尔班·尼亚孜决定辞职做生意。去内地考察后，库尔班·尼亚孜在前进镇上先是做批发生意，后来又开了药店和超市。生意越做越大后，他开始思考如何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库尔班·尼亚孜看到几个维吾尔族小学生在兴致勃勃地学习国家通用语言。库尔班·尼亚孜突然想到，为何不办一所国家通用语言学校呢？

　　库尔班·尼亚孜认为，自己小时候就是因为受到了兵团文化的熏陶，开阔了视野，才树立了走出去的理想，最后实现了人生价值。而前进镇的许多少数民族孩子没有机会学习国家通用语言。

　　库尔班·尼亚孜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国家通用语言学校办起来。

　　建校

　　2003年春天，库尔班·尼亚孜来到时任前进镇党委书记张杰的办公室，提出要办一所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想法。张杰听到这个消息后颇感振奋，当即表示大力支持，并答应为建设国家通用语言学校提供场地。

　　场地确定后，库尔班·尼亚孜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60万元着手建校。

　　几个月后，由3排平房组成的校舍建好了，库尔班·尼亚孜开始张罗着招聘教师。

　　招聘国家通用语言教师，库尔班·尼亚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四团，他的朋友为他推荐了李永红。李永红是兵团二代，对国家通用语言教学有一定的经验。

　　库尔班·尼亚孜找到李永红，两人就办学初衷、办学理念等进行了一次长谈。李永红对眼前这个维吾尔族青年要办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疑虑渐渐消除了，决心和库尔班·尼亚孜一起办学校。

　　李永红把自己要到离家20多公里远的前进镇办学校的消息告诉了家人，却遭到了家人的反对。婆婆说孙子太小，丈夫也不支持她离家工作。

　　倔强的李永红说，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下去，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办到。

　　在李永红的帮助下，学校又招到了多名来自一师一团、四团等团场的教师。

　　教师有了，该招生了。一到巴扎日，校长库尔班·尼亚孜就带着老师们在巴扎上拉起招生横幅，用喇叭高喊，进行招生宣传。

　　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跑遍了乌什县所有的乡镇，终于招到了80多个孩子。

　　开学第一天，家长、孩子们把校园里的滑梯团团围住，教室里精美的贴画、玩具让孩子们爱不释手，孩子们从早到晚不肯离开。

　　家长们问库尔班·尼亚孜：“你的国家通用语言学校有什么魔力？孩子不吃饭也要往学校跑。”

　　库尔班·尼亚孜借机向家长宣传现代文明教育理念，告诉家长要为孩子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并强调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重要性。

　　一个月后，学生开始分班上课了。

　　没想到的是，第一堂课乱成了一锅粥。学生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老师也不明白学生在说什么。

　　学生哈里·木拉提在课堂上突然想妈妈了，哭喊着从窗户往外爬。

　　李永红赶紧跑上前抱他，却只抓住了哈里·木拉提的一只鞋。

　　李永红本以为校门锁着，四周有围墙，孩子跑不出去就会回来。没想到哈里·木拉提从校门下面的缝隙钻了出去。

　　李永红这下急了，打开校门就往外追，跑了几十米终于将哈里·木拉提从后面拦腰抱起，哈里·木拉提一回头，用手在李永红的脸上和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李永红含着眼泪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二天，库尔班·尼亚孜和老师们一起到每个学生家中给家长作解释，说他们没经验，希望大家给他们一些时间。库尔班·尼亚孜向家长承诺，如果两周后孩子没进步，自己愿意退还双倍学费。

　　几天后，孩子们又回到了教室。家长们私下约定，每天由5名家长轮流在学校外面监督，看看孩子们在这里学些什么。

　　在这所学校里，一堂课要由两名老师上。一名老师在讲台上讲，另一名老师站在学生中间做示范。如上课的老师喊起立时，做示范的老师要做起立的样子给孩子们看，让孩子们模仿。

　　为了营造良好的语言学习环境，学校每天为孩子们播放国家通用语言动画片，在宿舍里安装广播设备让孩子们收听国家通用语言新闻。灌输式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学模式让孩子们进步很快，学校教学工作逐步走向正规，在校门外监督的家长也在两周后悄然离去。

　　波折

　　前进镇99．5％的人口是维吾尔族，很多人不理解、甚至反对库尔班·尼亚孜办国家通用语言学校。

　　建校之初，学校的牌子刚挂上去，第二天就被人拆掉，校园围墙时常被人推倒，大街上时常有人对库尔班·尼亚孜指指点点。为了给孩子们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库尔班·尼亚孜始终默默忍受。

　　2006年，随着学校招生规模的扩大，库尔班·尼亚孜向镇里申请扩大校区。前进镇党委决定在原校区旁边再划6亩土地建校舍。

　　新校区动工那天，库尔班·尼亚孜带着20多名工人准备开工时，突然冲出来五、六十个居民，他们拿着坎土曼、棍棒将库尔班·尼亚孜团团围住。他们说，新校区建在了一条小路上，给他们生活造成了不便。说着，他们一把将库尔班·尼亚孜的脖子掐住，把他摁在地上。

　　一番争执过后，无助的库尔班·尼亚孜几乎被压垮了，哭着打电话向张杰求助。

　　当时，张杰在外地出差，他在电话里对库尔班·尼亚孜说：“办学校是惠及群众的大好事，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出差回来后，张杰带领相关工作人员逐一到参与闹事的群众家中做工作，最终获得了群众的理解。

　　13天后，新校区建设再次开工了。

　　办学校难，教师的聘用同样也有难度，许多教师不愿意到没有编制的民办学校工作。

　　李永红在国家通用语言学校工作了3年，她的家人一直认为这份工作不稳定，希望她考一个在编的教师岗位。为了让家人安心，李永红参加了乌什县教育局组织的考试。

　　2006年，李永红顺利考上了特岗教师，被分配到英阿瓦提乡中心小学任教。可是，李永红离不开前进镇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孩子们，到英阿瓦提乡中心小学上班不久，她就决定辞职再次回到这个离家远、没有编制的民办学校。

　　李永红的儿子看到妈妈又要离自己而去，哭着说：“妈妈，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你的心里为什么只有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孩子？”

　　李永红泪如雨下，她说：“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孩子们需要我，顾大家难免要舍小家。”

　　几年前，一位很优秀的女教师因考取在编教师岗位，深夜给库尔班·尼亚孜打电话告别，诉说自己的不舍和无奈。这位教师在教室里哭了一夜，将几年来所有的教案和笔记放在讲台上，默默离开。

　　建校前几年，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教师年年招年年换，学校因缺教师开不了课时，乌什县会及时派代课教师顶上。

　　收获

　　办学之初，老师和孩子们住在一个宿舍里。由于孩子们卫生习惯不太好，不久，老师们被跳蚤咬得全身红包，头上有了虱子，痛痒难忍。李永红和另外两名女教师想了很多办法，买啤酒洗头，涂抹药物，把头发扎起来，还是无济于事。后来，两名女教师索性剃了光头。

　　为了给孩子们除虱子、跳蚤，老师们在操场上摆放脸盆，并盖上黑色薄膜将水晒热，组织全校学生统一洗头，然后换上新校服。

　　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交流中，老师和学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学生的衣服脏了老师洗；学生生病了，老师把学生背去医院看病；怕学生冻着，老师早早起床烧炉子……学生在老师的教育引导下养成了讲卫生的好习惯。

　　学生能不能考出好成绩是家长最为关心的问题。2010年，前进镇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第一届小学毕业生参加小升初考试，全班38名学生中32名被疆内初中班录取，录取人数占阿克苏地区录取人数的一半以上。

　　前进镇沸腾了，乌什县沸腾了。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此后，学校再没为招生发过愁。

　　新学年开学报名时，学校被家长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让学生进一步了解中华传统文化，更加热爱伟大祖国，在教学过程中，库尔班·尼亚孜一直尝试、探索如何把语言教学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结合起来。

　　该校给每名学生发了一副快板，从四团请来两名会打快板的教师，教孩子们将《三字经》《弟子规》和着快板的节拍诵读，让孩子们在娱乐的同时学习中华传统文化。此外，该校开设的秧歌、京剧、二胡、古筝、国画等课程也受到学生欢迎。中华传统文化教育在这所学校落地生根。

　　如今，前进镇国家通用语言学校办学规模不断扩大。在校学生人数从最初的80人增加到700余人，教师从4人增加到40人，学校已培养出9届小学毕业生，其中80％被疆内初中班录取。2016年，从这所学校走出去的学生穆莎·吐尔贡参加高考，被清华大学录取。

　　十几年来，库尔班·尼亚孜和来自兵团的教师们赢得了当地群众及社会的认可。2017年11月，库尔班·尼亚孜荣获第六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2018年12月18日，库尔班·尼亚孜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被党中央、国务院授予“民族团结进步践行者改革先锋”荣誉称号。

　　库尔班·尼亚孜说：“我办国家通用语言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少数民族孩子学习文化知识，实现人生梦想。未来，我们学校将在做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学工作的同时，让更多少数民族孩子学习中华传统文化，让他们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