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贫困县的幼儿早教实践

　　编者按

　　0～3岁幼儿早教如何在广大农村落地生根？从零到全县覆盖，“养育未来”公益项目给位于秦岭南麓的陕西省宁陕县的孩子们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早教体验。过去一年，此公益项目在全县开了26所“妈妈学校”，为当地培训上岗了61名乡村养育师，全县75个村1000多名0～3岁孩子的家长全部“入学”。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0~3岁幼儿早教，开始向城市“追赶”。

在宁陕县筒子湾镇七里村，养育中心组织孩子和家长在开展室外活动。 张铎/摄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耿兴敏

　　住在高高的山坡上，村民孙定梅家的院子显得很大。宽敞的院子里红色的月季花正在盛开，没有围墙的院子外就是山坡。5月11日上午，在陕西省宁陕县筒子湾镇七里村，一大早，十几位妈妈和奶奶带着孩子来到孙定梅家中。

　　两位养育中心的教师招呼大家坐在院子中铺好的厚布席子上，愉快地和大家做游戏。孩子们和家长都兴奋地随着节拍说唱着。这是养育中心组织大家开展的室外活动。

　　“我自己带两个孙子和孙女，大的上幼儿园，小的不到两岁，孩子爷爷要干农活儿，孩子爸爸妈妈都在上海打工。”孙定梅的邻居——56岁的张大姐告诉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自从村里有了养育中心，娃们特喜欢去。以前自己从没给孩子们买过书，没想到娃们那么喜欢听养育师讲绘本上的故事。张大姐所说的养育中心，与阿里巴巴有关。

　　此前，2018年1月，阿里巴巴13位女合伙人联合发起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随后几经考察在宁陕县落地推动了一个名为“养育未来”的公益项目，教0～3岁孩子的妈妈以及其他带娃的家长们怎么科学带娃。过去一年，此公益项目实现宁陕县从零到全县覆盖，在全县开了26所“妈妈学校”，通过项目的开展，已经为当地培训上岗了61名乡村养育师，全县75个村1000多名0～3岁孩子的家长全部“入学”。

　　改变了孩子更改变了家长

　　5月11日，阿里巴巴女合伙人集体出现在秦岭大山深处的宁陕县，走访部分养育中心、和项目组成员座谈、了解需求、探讨下一步工作……这是他们过去一年多来第5次来到这里。

　　这天上午，出现在孙定梅院子里的，还有阿里巴巴的部分女合伙人和有关项目组专家，阿里巴巴合伙人、阿里巴巴公益基金理事长孙利军也参与到调研中。

　　宁陕地处秦岭南麓，面积3678平方公里，辖11个镇68个行政村12个社区，有7．4万人。

　　宁陕县副县长刘昌志告诉记者，目前全县有中小学校26所，幼儿园21所，教学点16个，在校学生、幼儿9218人，教职工865名，专职教师713名。中小学适龄儿童、少年入学率和义务教育在校学生巩固率均达100％。然而，虽然该县教育事业取得了突破性成就，但是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尚未有效解决，特别是儿童早期教育发展滞后。

　　2018年1月，“养育未来”整县模式项目落户宁陕县。项目启动之初，我国著名早教专家、国家卫健委干部培训中心主任蔡建华、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史耀疆、阿里巴巴彭蕾女士等项目组成员不辞辛劳，走遍全县镇村，深入调查研究，认真分析论证，制定了便于操作、切实可行的《“养育未来”——宁陕整县模式项目实施方案》，对“养育未来”项目简介、干预设计、实施步骤、评估方法、项目管理及运营团队设置、人力资源需求、资金来源、养育中心建设、养育师队伍建设等相关事项进行了系统规划设计。

　　同时，该项目采取“政府主导、公益支持、专家参与”三位一体的管理运行机制，由宁陕县提供政策和基本保障，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提供资金支持，养育未来行动研究中心提供技术支撑，宁陕县各镇及县相关部门组织实施，目前已在全县11个镇建成村级养育中心20个，均能正常开展集体活动、亲子活动和家访活动，指导、引领家长科学养育婴幼儿，为项目持续实施奠定了坚实基础。

　　在宁陕县城关镇华严村儿童早期发展养育中心，养育师刘丹告诉记者，自己一个月在这里可以拿到2000多元工资，“离家近，可以照顾家，挺好的。”她很满意目前的工作。令刘丹自豪的是，经常来养育中心的孩子和家长们，已经养成了来到这里，主动换上中心提供的消过毒的袜子，而且孩子们越来越善于交流和表达了。

　　“在被培训当养育师之前，我就是随自己的性子带孩子，当了养育师，受到培训后，我才意识到，以前我多么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另一位养育师告诉记者。

　　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

　　据了解，阿里巴巴女合伙人们最初做公益，都是“各自为政”。身为女人，身为妈妈，心是敏感和容易共情的。彭蕾有一次在会议上问：请大家好好想想，我们怎么做，才能帮助到孩子们？由此，她们萌生了一个项目，帮贫困地区的妈妈和孩子做些事情。

　　女合伙人也曾经考察过很多项目。比如在村里安装爱心电话，鼓励在外打工的父母给孩子打电话，但要么打电话的父母劈头盖脸就问孩子，作业做好了没有？要么娃们根本就不接电话。想做些事情的女合伙人发现，爱心电话上总是蒙着一层灰尘。再比如，她们考虑给在外打工的父母买火车票回家，常和孩子团聚，但票有了，假期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也不现实。

　　“一年过去，我看到的改变是，不识字的奶奶会带着小孙子看书，而不是打麻将玩儿手机，这样的场景弥足珍贵。”彭蕾说。

　　彭蕾所言并不夸张。当地村民告诉记者，以前村子里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和妇女，大家总在一起说闲话或者玩麻将，而孩子们就在一旁玩，不少孩子学会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碰”或者“胡”。

　　一位妈妈告诉记者，她以前不知道鼓励孩子，急了就是打骂。“如今，听养育师培训我们家长的课，才做到每天对孩子说，你很棒！”

　　几方合力，造就了国家级贫困县宁陕县在0~3岁早教方面的突破。

　　这个项目需要和时间“做朋友”

　　“海克曼曲线”表明，对0～3岁孩子的投入，决定一个人未来85％的认知和智力水平。而中国农村的现实是，0～3岁孩子的养育几乎不被重视。而第一次接触到“养育未来”项目，女合伙人们并没有觉得眼前一亮。

　　继续往前走，探讨时，女合伙人们却突然停下思考了：回过头去看，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一群女高管，她们平时接触的词都是诸如量子力学、人工智能、区块链这样的概念，但这和农村孩子会有什么关系？未来的世界和农村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深深绷紧了她们心头那根弦。城市生育率在放缓，甚至下降，农村出生的孩子占比越来越高，人口素质不提高的话，中国劳动力人口的未来不乐观。

　　“这个项目最大的问题在于，短期看不到明显效果，要和时间做朋友。”彭蕾说，马上能看到成效的，已经很多人在做了。而这个项目很难，但这正是其意义所在。

　　通过专家牵线和推荐，找到宁陕县合作，对于阿里巴巴的这些女合伙人来说，同样是件幸运的事情。

　　“这个地方非常重视教育。”在女合伙人眼里，这里的官员都是“长线思考”的，更难得的是，他们还会“自我加码”。最初，女合伙人觉得妈妈每个月来两次养育中心，就算有效上课率了。县领导却觉得不够，坚持要提高到每个月四次。

　　一年来，在浙江省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提供室内软包、设施设备及玩具、绘本购置、运行经费的基础上，县政府共投入资金155万元，用于20个养育中心硬装修，支付了13处房屋租赁费，无偿提供房屋1550平方米用于7个养育中心建设，其中：政府无偿划拨房屋850平方米，解决了城北养育中心和县儿童早期发展管理中心办公场所问题。

　　截至今年4月20日，宁陕全县规划建设的20个养育中心、6个养育服务点全部建成并投入使用，实现了全县11个镇68个行政村12个社区婴幼儿早期教育项目全覆盖，将有1400余名0～3岁婴幼儿受益。

　　这是一场实验，彭蕾说。

　　“20年后，我们早都退休了，但这是一场造福后代的大事。一定要做好。”县长郑红丹说。

　　2019年5月9日，国家发布《关于促进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到要“加大对农村和贫困地区婴幼儿照护服务的支持，推广婴幼儿早期发展项目”。对此，彭蕾说，“我们赶上了好时候，这坚定了我们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