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地 · 报告文学】沿着长河 走出大山

——记阿尔塔什水利枢纽移民搬迁工程

2019年12月30日 10:19   来源:新疆日报

  新疆日报讯(记者白之羽 米日古力 · 纳斯尔 何玲 杨伟 安仕钰报道)桐安,一个距离泽普县城32公里的农业乡,不久前刚过完一周岁生日。

  由于地处新疆已建和在建项目中综合规模最大的水利工程——阿尔塔什水利枢纽的库区,2018年8月20日开始的一个月时间里,阿克陶县库斯拉甫乡的1144户4202名群众整体搬迁至现址。8月27日,自治区人民政府同意设立泽普县桐安乡,同时撤销库斯拉甫乡,这个由维吾尔族、柯尔克孜族、塔吉克族等民族组成的大家庭,由此迎来了新的生活。

  今天的桐安乡,3400亩的安置区内,1200套安置房整齐排列,学校、扶贫车间、敬老院、卫生院一应俱全;乡的外围,1.35万亩的饲草地里,点点葱绿正从曾经的戈壁荒滩上奋力萌发;更远的地方,4000亩口粮地里种上了冬小麦,从11公里外的叶尔羌河引来的水汩汩流过,滋养着来年的希望。

  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走进工厂,门面房成了人们争相申请的“香饽饽”,来乡里做生意的外地人多了,在家里闲着打牌的人少了。入夜的桐安乡,餐馆发廊的生意更好,村民家中的独它尔节奏愈欢。

  今年72岁的麦麦提卡日 · 阿吾提曾经是库斯拉甫乡英阿瓦提村的党支部书记,有着记日记习惯的他,在搬迁后不久的2018年11月28日写下这样一段话:“叶尔羌河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水源,守住它就守住了我们的寄托。戈壁荒滩或许土层太薄、石子太多,但世间万物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我们该做的不是伸手求助,而是通过双手努力奋斗,一起打造我们的新家园。”

  长久的期盼,5年的选择,一年的建设,一个月的搬迁。在老支书日记的薄薄纸页间,在每一位参与搬迁的人的回忆之中,喀喇昆仑山风呼啸,叶尔羌河激流荡涤,将思绪一下子带回到那曾经的日日夜夜。

  期盼

  洪水,或许是沿岸群众对叶尔羌河最真实、也最深切的感受。

  千百年来,这条发源于喀喇昆仑山冰川的河流,以其兼具极高起涨速率和异常高洪峰值特点的融雪性、溃坝性洪水成为许多地方和许多人的梦魇。

  2014年8月30日下午,库斯拉甫乡接到了来自上游观测站的警告:“暴雨导致河流水位快速上涨,请尽快组织避险。”乡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干部们挨家挨户提醒。很快,上百户群众从家中紧急撤离,搬到了常设的高位彩钢房之中。

  持续半小时的撤离过程没人慌乱,因为年复一年,这样的场景在汛期会频繁出现。由于地形结构与植被覆盖等原因,裹挟着大量泥沙的洪水一遍遍冲击着库斯拉甫乡的角角落落,淹没了土地、损毁了房屋,留下一地狼藉。

  季节性的洪水带来了季节性的破坏,而大自然给库斯拉甫乡群众带来的困扰显然不止这些。

  在曾任库斯拉甫乡党委书记的桐安乡党委书记王守辉的手机里,留存了这样一张照片:在距离乡政府12公里的阿克其格村喀依孜小队,群众用木棒顶端固定了一个油漆桶的金属桶盖来增强通信信号。依靠这种“信号增强器”,停留在特定的位置,才能通过手机与外界联系,其他的区域则全部是“无服务”。

  3年在乡里初中读书的经历,让喀依孜小队村民艾合买提 · 安瓦尔熟悉了12公里山路上的每个急弯与险坡。为了减少路上耽误的时间,艾合买提周一至周五都是住在乡里的亲戚家,周末再步行回家,单程要走近3个小时。

  而这种“不方便”在特定情况下往往会转化为“不安全”。

  麦麦提卡日的妻子努润古丽 · 阿尔孜曾经是库斯拉甫乡卫生院的药剂师,还负责村里妇女的接生工作。在1999年9月的一次特大洪灾中,她坐在一个汽车轮胎上,历经半个多小时,才漂流到叶尔羌河对岸去接生。所幸,产妇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如果大自然的种种侵害都可以通过“勤劳”与“谨慎”来克服的话,或许库斯拉甫乡的平静还会持续下去。但大山和长河带来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这个阴霾的名字就叫“贫穷”。

  2014年统计建档立卡贫困户873户3283人,贫困发生率超过70%,低保户数量达694户1665人。仅从统计数据来看,库斯拉甫乡群众的生活已经到了不可不变的时候。而当近距离观察村民的生活时,数十年来的艰辛与不易,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冲击着每一个走进这个深山穷乡的人们。

  土地难养人。即使不考虑频繁发生的洪水灾害,人均3分耕地的库斯拉甫乡,也很难靠种地脱贫。裸露的荒坡上,每平方米或许只长了3棵草,这样的草场同样承载不了多少牲畜。于是,来自各方的救助就成了不少群众的生活来源。在艾合买提的印象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大货车送来米面油盐,再发放到家家户户。

  有房无安居。乡里唯一的混凝土建筑是一栋7米高的粮站,乡政府和学校是砖结构建筑,而群众的房屋大部分是土坯结构,房顶由木头、草席和泥巴覆盖着。这样的房屋,显然禁不起夏季暴雨和洪水的冲击。于是,在乡政府对面,汛期会常设民政帐篷与彩钢房,20余平方米的空间显然谈不上舒适,却是安全的一隅。

  靠河吃水难。每到夏天,叶尔羌河里满是泥沙,群众只有骑着摩托车、赶着毛驴车,去7公里之外的山上接水。直到2017年,村里打下了第一口机井,这里才有了稳定的水源,但也只能设置公共水龙头定时供应。

  还有村上电力不足;

  还有乡里没有巴扎;

  还有年轻人正一天天失去想象力;

  ……

  种种的不安与不便交织在一起,让“走出去”几乎成了每个群众最迫切的愿望。

  库斯拉甫乡的宁静,在2011年12月10日被彻底打破。那天,维吾尔文版的《关于阿尔塔什水利枢纽工程建设征地范围内禁止新增建设项目和迁入人口的通知》被送到了每家每户。

  要搬了!要搬了!要搬了!

  期待在大山深处重新开始凝聚,库斯拉甫乡的历史,在2011年末揭开了新的一页。

  选择

  搬迁准备工作的动作很快,停建令下发不久,来自林业、草原、环保等部门的干部和移民代表,组成了人房、土地、林木、坟墓、专项五个调查组,启动了搬迁地实物调查工作。

  测量工作很复杂。歪七扭八的土地边界和破败不堪的房屋给测量工作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一套房子,涉及的数据最多的时候有三四十组,调查组成员一遍遍测量,群众一遍遍核实,一张登记表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手印和签名。

  测量工作很辛苦。上房顶、下泥地,深山的寒冬成了调查组成员最大的障碍,有的时候从一户村民家到最近的另一户要走上几十分钟。

  测量工作也很暖心。一次本以为上午就能结束的测量行程,却由于单户测量难度过大而导致效率极大降低。到了下午,在一行人饿得头晕眼花却又不得不继续工作时,村民端出了家中仅有的一点酸奶和馕,那一句“谢谢你们”,让新疆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工作人员布玛丽亚木 · 亚克甫终生难忘。

  从2011年11月到2012年2月,调查组共发布了3次榜单。当经过无数次修改的第三份榜单挂在各个村委会的外墙上时,围在一起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搬迁意愿表上,签上了越来越多的名字。

  一边是搬迁地紧锣密鼓的调查工作,另一边却是一项更为棘手的准备工作——安置地选址。

  本地区就近安置一向是移民安置工作的重要原则,2012年2月,一份阿克陶县本地安置方案摆在了群众面前。由移民搬迁工程业主方新疆新华叶尔羌河流域水利水电开发有限公司、监理方河南大河工程建设管理有限公司、设计方新疆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工作人员和阿克陶县有关部门、乡村两级干部、移民代表组成的考察团,先后进行了多次实地考察。

  “住进楼房,产权到期后怎么办?”

  “草场太远,我们的羊怎么办?”

  “每家只有两个小菜园,种的菜只够群众吃,怎么脱贫?”

  ……

  在一遍遍的沟通和一次次的权衡下,这个几近完备的方案被否定了。“要充分保障群众的知情权、选择权和参与权。”这是来自移民安置工程上上下下每名干部的共同心声。于是,安置工作的难度一下子提到了更高的等级:跨地州安置。

  在先后排除了阿克陶县内两个安置点和喀什地区岳普湖县、莎车县两个安置点后,2015年5月,200余名考察团成员来到了如今的泽普县桐安乡。

  交通便利、土地平整、邻近水源和草场,桐安乡几乎一下子就成了在场每个移民代表的“第一选择”。拍照合影,签字按手印,至此,从2011年开始的选址工作,终于画上了句号。

  5年时间里,麦麦提卡日作为移民代表几乎参与到了每次选址考察工作中。每当考察结束后回到村里,村头都站满了村民,围着他问个不停。可一次次的动摇和否定,让老人既无奈,也很焦虑。“喝到叶尔羌河的水,是我们每个库斯拉甫乡群众的愿望,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认定桐安乡的当晚,老人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一份由有关部门组织的针对库斯拉甫乡16岁以上群众进行的调查结果显示,99.6%的人选择搬迁到泽普县桐安乡。在充分考虑和尊重群众意愿的基础上,2016年12月2日,桐安乡作为安置点的方案正式出台。

  但这并不意味着工作的结束,细节方面的争论和调整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

  新疆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移民所设计总监庞旭东觉得,新建乡村应采取建设集中养殖小区的方式,扩大适度养殖规模,一方面可以提高养殖效率,另一方面也能够优化庭院环境。可是这个方案被群众否定了。

  在最开始规划房屋户型的时候,总共有3种设计方案。尽管群众的选择不一,但从经济性的角度考虑,只有最简单的户型才最实用。在当时还是库斯拉甫乡乡长的艾合买提江 · 克热木的反复沟通下,最终1200套房屋采用了统一的户型设计。

  种种协商的过程,不含任何私心、不图任何省事,来自移民搬迁工程各方的工作人员,与每一位搬迁群众一道,做出了搬到哪里、如何安置的艰难选择。

  2017年5月6日,阿尔塔什水利枢纽工程泽普安置区项目建设开工仪式举行。第二天,一面五星红旗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标志物,被插在了桐安乡的土地上。春天的戈壁滩,风沙骤起,飘扬着的国旗紧紧地牵动着4000余名库斯拉甫乡群众的心。

  建设

  桐安乡的建设是从一面国旗开始的,整个搬迁工程的建设,却始于更早的时间。为了搬迁修路进行的道路选线,就是其中一项重要工作。

  在一次夏季的道路选线工作中,向前走道路被泥石流冲毁,向后退又有落石不断掉下。新华叶河公司移民环保处处长周景芳一行人被困6个小时,最后绕行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才平安返程。

  更多勘察工作,则是空手徒步与悬崖激流的博弈。

  河南大河公司移民总监焦显峰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路过一段高四五十米的悬崖,路面只有30厘米宽,只够放下一只脚。勘察人员不敢向下看,面对着峭壁一步步挪过去,短短几十米就走了20分钟。还有一次,一处10米的高坡没有附着物可以捆绑绳索。于是先把绳索捆在人的身上,陆续把人放到坡底,最后一个人采取搭人梯的方法接下来。

  早出晚归、风餐露宿、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用来形容整日穿行于荒山野岭的勘察人员毫不为过。但充满干劲的他们,却毫无怨言。

  就这样,一个个卡口被贯通,一段段道路被接续,一条全新的出山道路被开辟出来。这条路或许不够宽阔、不够平整,但却能承载装满希望的车流,通向桐安乡。

  而这个时候的桐安乡,也再不是一片茫茫戈壁。

  总计106个标段,高峰期有70余个标段同时施工、4000余名工人同时奋战……从一面国旗,到一栋楼,再到一片房。桐安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幼儿园、卫生院拔地而起,安置房、绿化带整齐划一。

  尽管此前从来没有到过桐安乡,尽管到家的距离有94公里,但听到安置点建设项目上需要工人的消息后,库斯拉甫乡村民热合曼 · 买买提还是下定决心赶了过来,他想亲眼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家。

  热合曼和老乡一行6人当上了建筑工人,负责搬砖和给墙面刷涂料等工作。除此之外,他还不时会给从库斯拉甫乡陆陆续续来参观的老乡们介绍工程建设的进展和自家房子的特点。眼看着未来的家在自己的手中逐渐成型,热合曼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在安置点加快建设的同时,口粮地、饲草地和引水工程的建设也没有停止。为了在戈壁滩上寻找稍好一点的土壤,整片区域被勘察人员走了无数个来回。为了让叶尔羌河的水能再一次滋养库斯拉甫乡的群众,沿岸的多个县市特别是泽普县,为此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于是,一垄垄土地被整齐划定,喀群渠首处也多了一道闸门。从此,桐安乡有地种、有水喝了。2018年3月,第一批榆树苗被栽了下去,几个月的时间里,它们努力长出嫩芽,准备迎接这里的主人。而4000余名桐安乡的主人,也在期待与激动的心情中,迎来了抽签分房的日子。

  2018年6月2日一早,艾合买提穿上了笔挺的西装,这个圆脸的小伙子有些紧张,因为他要分别代表爸爸、哥哥和自己抽取房子。在4名村组代表抽选完片区位置后,艾合买提走到了抽签的纸箱前。

  “2—526号在哪里?”

  “这个位置特别好,就在村委会的对面!”

  “2—556号呢?”

  “这个位置有点偏,但进出大门很方便。”

  ……

  拿着3张纸条,艾合买提仔细在打印好的平面图上寻找着位置。“都很好,都很好。”喃喃自语间,他已经开始无比憧憬大山外的生活。

  搬迁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但期待又让等待变得值得。

  房子盖起来了、路修好了、房间通电了、墙壁刷白了……进入2018年的6月,许多已经等不及的村民纷纷跑到了桐安乡,传回了更多的消息。

  这个时候,库斯拉甫乡也已满是迎接搬迁的痕迹。条幅和标语随处可见,乡和村的大喇叭里除了转播电台的新闻外,也多了宣传移民搬迁工作的内容。白天,一些临街的房屋开始被拆除,晚上,移民干部一户户走访摸排群众困难。

  7月20日晚,移民干部住到了村民家中,登记物资、了解情况。7月21日是库斯拉甫乡移民搬迁的一次演练,来自英阿瓦提村的两户6名村民成为库斯拉甫乡第一批迁出大山的人。

  第二天,尽管出发安排在了中午,但曾任阿克陶县移民管理局副局长的胡宗军还是一早就来到了乡里,围着客运车和货运车反反复复走了好几圈,检查轮胎状况和剩余油量。客车上,6个座位分别放了一个馕、一瓶矿泉水、一个鸡蛋,每户村民还拿到了一个装有开水的保温壶。

  对于库斯拉甫乡很多村民来说,坐车离开久居的大山还是头一次。为了确保搬迁途中万无一失,移民搬迁工作人员特意在阿尔塔什水利枢纽工程建管局和恰木萨尔水电站设立两处补给点。医务人员携带了药品等医疗物资一同下山,有高血压、心脏病或其他病症的村民,还可以直接坐进随行的救护车。

  14时30分准时出发,在经过补给点的短暂停留后,车队在3个小时内行驶了94公里,最终到达桐安乡安置点。每户的屋子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和西瓜,水卡和电卡充值完毕,在干部和志愿者的帮助下卸完车,搬迁群众当晚就住进了新家。

  月余的准备、大半天的忙碌,群众最后满意的笑容,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更鼓足了一股劲。

  演练结束后,又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情况筛查、房屋拆除、物资准备工作,8月20日,阿尔塔什水利枢纽移民搬迁工程正式启动。

  这可能是库斯拉甫乡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由13辆面包车、50辆大货车、4辆救护车组成的车队,在几百名干部和上千名群众的挥手送别下,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大山,驶向了新的生活。

  很多人笑了,他们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有更值得付出的地方等着他们;也有人哭了,他们也有自己的期待,但故土总难割舍。

  9月2日是喀依孜小队的搬迁时间,在车队即将出发的时候,一张伸出车窗、饱含依恋的面孔被定格在王守辉的手机镜头中。她穿着黑红相间的纱裙,戴着珍珠项链、耳饰,大红色的发卡将头发盘起,盛装之下却是眉头紧锁,焦虑地张望着。

  是这里还有惦记的人?是想看故乡最后一眼?还是充满对未来的困惑和担忧?这些情绪或许都有。她叫阿依木汗 · 毛拉,这次,她将陪着老老小小的一家人下山,而自己的丈夫因为看管羊群的原因还要留在山上一段时间。曾经对大山外的向往,在这一刻变成了复杂的情绪。

  但随着车流距离库斯拉甫乡越来越远,桐安乡越来越近,期待开始在阿依木汗的心底升腾。过去的苦日子,夫妻俩都坚持了下来,如今有了更好的条件,幸福生活还会远吗?

  经过几天的安顿,商店营业了、巴扎开张了,人们走出家门开始寻找更多的就业机会,或远或近、或兼职或全职,整个桐安乡热闹起来了。

  2018年10月,在桐安乡的口粮地里,第一把麦种被播进了土壤。引自叶尔羌河的水漫进田垄、浸湿沙土,这条库斯拉甫乡群众始终不曾远离的长河,再一次流进了他们的生活之中。

  新生

  在桐安乡,2019年的春节过得很快。新房子里张灯结彩,乡政府院里彩旗飘飘,4000多人同时乔迁新居,这是属于每个人的幸福时刻。

  只不过,搬迁的适应过程并非像想象中那样短。当人们觉得幸福生活唾手可得之时,口粮地里长得参差不齐的麦子告诉他们,走出大山只是第一步,还有更多的努力需要付出。

  对于群众来说,还有许多需要适应的地方。

  公安机关的系统显示,库斯拉甫乡曾有278名群众超过5年没有使用过身份证。如今,他们要学着用手机、使用银行卡,学着融入现代生活。

  对于曾经的农民来说,人均耕地多了,种植讲科学了,当农民比原来难了。

  对于一些老人来说,水卡电卡、坐便马桶,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出现在了生活中。

  对于年轻人来说,世界更大了,机会更多了,可选择也更迷茫了。

  对于干部来说,也有许多需要熟悉的工作。

  搬到山下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很快消退,摆在干部面前的是迅速完成职能衔接和过渡的任务。曾经的工作条件和工作节奏被新的环境和任务所取代,泽普县2018年脱贫摘帽,一下子接纳贫困人口超过3000人的深度贫困乡,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不过,一年来,在干部和群众的共同努力下,令人欣喜的变化也在桐安乡的各个角落不断出现。

  这里有环境的变化。家家户户门前的万寿菊早已盛开,每户院里由政府发放的10株葡萄苗大多爬上了葡萄架。今年,桐安乡还植树造林4000亩,再过三四年,戈壁荒滩的景象将会发生质的变化。

  这里有服务的变化。乡上的公共服务设施越来越完善,学生上学有了专门的班车,每天有新能源公交车从桐安乡往返驶过,而银行和电信运营商即将入驻。

  这里有生活条件的变化。村民家中,曾经的土炕不见踪影,家家户户大多用上了沙发和床,冰箱、洗衣机和大屏幕液晶电视成了不少家庭的标配。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人的变化。

  寒风瑟瑟,万物萧条,但在英阿瓦提村村民莫明 · 合依甫的拱棚里,小白菜、芹菜、菠菜和西红柿等蔬菜绿意盎然。在干部们的帮助下,莫明的种植技术越来越好,新鲜蔬菜不仅能满足自家的需要,还能匀出一些卖给其他村民。

  莫明的儿子吐尔洪 · 莫明,今年7月从新疆大学机械专业毕业。在经过几轮筛选后,他成为国家电网阿克陶供电公司的一名员工,实习期的月收入就有5000元。他很期待转正后的收入,更想未来在学业上进一步深造。

  不久前刚从阿尔塔什水利枢纽道路施工现场回来的村民努尔艾合麦提 · 托合塔洪,存折里已经攒下了7.6万元。搬迁后,努尔艾合麦提用补偿款买了一台二手装载机,并在今年6个月的时间里赚到了十几万元。

  还有以前在乌鲁木齐打工如今回到家乡开店的理发店老板、曾经围着灶台转如今进入扶贫车间的妇女、一度说不好普通话如今梦想成为人民教师的年轻女孩……一张张无比鲜活又充满热情的面孔让人坚信,这样的桐安乡,有着值得期待的未来。

  2019年11月19日,是阿尔塔什水利枢纽下闸蓄水的日子。于叶尔羌河繁衍、沿叶尔羌河搬迁的桐安乡群众,彻底告别了位于库区的故乡——库斯拉甫乡。亘古奔流的叶尔羌河,从此顺应人们的愿望,只留福泽不带灾难。

  是日,麦麦提卡日再一次提起了笔:“对于曾经的故乡,我们存有深沉的爱。如今的脚下,是我们往后代代为之奉献的地方,也是我们新的家乡。”

  桐安,走出大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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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晓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