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波:从“技校生”到“大国工匠”

2020年04月30日 16:17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3月1日,央视“大国工匠2018年度人物”颁奖典礼现场。灯光璀璨,舞台炫丽,掌声雷动。穿着一身红工服的谭文波沉静地走向领奖台。

  “听诊大地弹指可定,相隔厚土锁缚气海油龙。宝藏在黑暗中沉睡,他以无声的温柔唤醒。谭文波,你用黑色的眼睛,闪亮试油的‘中国路径’。”

  这段颁奖词,仿佛是给他的一个人生定位。听着这短短的一段话,谭文波的眼眶湿润了。

  走向奖台的路很短,但谭文波走了27年。

  27年前,与戈壁大漠朝夕相伴感到迷茫时,他曾经问过自己:一个技校毕业生,在试油作业这条崎岖的隧道中,他到底能走多远?

  27年来,同机械工具耳鬓厮磨感到沮丧时,他曾经问过自己:一个普通操作工,在石油工具创新创造这座大山上,他到底能攀多高?

  迷茫时想过逃离,但他最终选择了对工作岗位的尊重;沮丧时想过放弃,但他最终选择了对理想信念的坚守。一路摸爬滚打,一路跌跌撞撞,他始终保持着对石油工具创新创造的痴迷。

  尽管这是一条既孤独、又艰难的求索路,但代表石油工人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谭文波庆幸自己的选择。

  试油工谭文波

  1992年,谭文波从四川石油技工学校测试专业毕业。按照父亲的意愿,他从重庆来到遥远的大西北。在新疆石油管理局试油公司,谭文波成了作业小队的一名试油工。

  都说试油作业是油气勘探的“临门一脚”,而试油工就是“踢”好这一“脚”的关键力量。

  “试、探、提”是试油工作业的“三步曲”。单说“提”的过程,就是把之前“试”时下到全井筒的油管,再全部提上来。提上来的油管,须摆放整齐,每10根一出头,以便计算油管长度和井深。

  这个过程,既耗时,又费力。以一口5000米的油井为例,连续提油管作业的时间一般都在10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一个班次几个人要把提油管作业这套程序,重复做十几个小时……等到把测试、试产管柱下到油层之后,试油工就要住在井上录取资料了。每1小时记录一次井口压力,每2小时记录一次产量。

  这样的工作,从1992年到1998年,谭文波整整干了6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常常早上7点起床,一直干到晚上12点多才收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超强的体力劳动,机械的重复操作,让他有了疲累感。

  “要是能发明一种大飞机,把这些油管一下提上来,人不就不那么累了吗?”

  有一次,坐在井场边的土坎垃上休息时,听着耳畔机器的轰鸣声,望着高耸的井架,谭文波出神地想。

  技校生谭文波

  谭文波生得一双巧手,在学校时就喜欢雕刻些小玩意儿。到了井队,他的手也闲不住。只要劳动工歇之余,他随手捡点石块、木头,就随性雕刻起来。冬天在野外驻井时,他甚至还用雪堆雕出一座“小长城”。

  “小谭啊,心灵手巧,要是你能把心思用在发明创造上,肯定了不起。”时间长了,队上的一个老师傅对他心生欢喜,总这样鼓励他,可是谭文波却不以为然。

  “搞发明那是科学家干的事,和我一个技校生有何相干?”说完,他头一低,又继续研究起手上的木块,一刀一刀心无旁骛地刻起来。

  一开始,有人说他“不务正业”,但谭文波对待工作却一点不含糊,他有自己的原则。

  “该我干的活,我保证完成。”嘴上说得理直气壮,但在心里,他是底气不足的,说到底,还是“技校生”那三个字,一直在暗暗作祟。

  “难道仅仅完成工作就够了吗?难道我真的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想起了当初被父亲“赶”到新疆时的情景。

  父亲谭世太是一名转业老兵,他们的部队从抗美援朝战场集体转业到了石油部,也就是后来的“石油师”,谭世太也因此从一名战士成了四川石油管理局的一名石油工人。

  “年轻人,就要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谭文波技校毕业时,谭世太给他指定了一条人生路。

  妻子谢德珍不愿意了:“哪怕娃儿到我们机械厂当个锻工,也比去新疆强嘛!”工友也劝谭世太,把这个小儿子留在身边吧,但他就是不同意。

  “你让我去吃苦,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不但能吃苦,还要干出点样子来……”二十刚出头的谭文波对父亲不无怨怼,一赌气走了。

  但怎样才能干出一番样子来,谭文波并不清楚。那些年他常驻野外井队,方圆几十公里杳无人烟。晚上,一个人躺在铁皮列车房里,听着狐狸的尖嚎声,风的呜咽声,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土专家”谭文波

  “你说,我到底该咋办?”谭文波向喻源吐露了心事。喻源是他的同班同学,和他一起被分到了试油公司,喻源成熟稳重,一直是谭文波的良师益友。那段时间,他心情很不好,喻源便经常开导他。

  1998年国庆节,谭文波和喻源回老家探亲,顺道去了趟西藏。一天晚上,他们闲逛到拉萨河边。彼时,月朗星稀,凉风习习,两人就势坐在河岸上,掏出烟来,一边吸,一边望着河对面巍峨山上瑰丽的布达拉宫,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间,一支烟燃尽,谭文波站起身来,用脚碾灭烟头。眼前,是奔流不息的拉萨河水,只见浪花你追我赶,激跃而欢快地不断向前奔腾,这场景,让谭文波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找到了,我找到了!”谭文波对喻源兴奋地喊道。

  “河水知道它要去的地方,才会不断向前。以前我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也不知道努力的目标,现在,我找到了。”从谭文波的眼睛里,喻源分明看到了一团希望的光亮。

  回到单位后,谭文波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以前“完成工作,及格就行”的标准,被他废除了,“完成工作只是刚及格,勇于钻研,才能更优秀”成了他人生的新坐标。

  1998年底,谭文波从试油队调到新技术服务公司后,从动力钻、螺杆钻、混浆撬,到机械桥塞、电缆桥塞、连续油管……每干一个项目,他都觉得有太多东西值得他去探究和琢磨。

  他开始变得不爱回家了,妻子儿子常常一个月都难见他一面。工作之余,他就抱着专业书籍翻看,自学工程与技术的相关知识,光读书笔记,他就整理了二十多万字。

  谭文波还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在一堆废旧工具、材料中捣鼓。他还真的整出一些“响动”:他发明的防井口落物护板的工具,在井上操作使用后,同事都反映不错——安全性高不说,操作还方便。

  望着自己千辛万苦“折腾”出来的东西,谭文波像收获庄稼的老农一样,反复端详着自己“作品”,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2008年的一天,谭文波在南疆塔河油田施工,一辆装载着德国力士乐液压系统的电缆车的液压泵发生了故障。经检查,需要换泵。

  换泵不但价格昂贵,耗时还长,少则仨月,多则半年。每耽搁一天,企业就要遭受很大的经济损失……

  “只能换,不能修,这简直不讲道理!”谭文波不服气。

  “德国人能做的,我们也能做,不然让我试试看。”谭文波揽过了这个“磁器活儿”。

  他查阅了大量资料,把自己关在厂房里三天三夜,拿出了一套修复方案。随后,拆了液压泵,用废旧材料,排除了故障。改“换”为“修”,谭文波直接为公司节省成本一百多万元。

  从那之后,很多人都知道,试油公司有个“土专家”。

  “油田诸葛”谭文波

  2017年6月28日,由谭文波主导研制的新型环保抽汲防喷盒在百34井进行首次试验。

  “出油啦!”

  方罐上有人大声喊。

  看着自己做出来的新型防喷盒安静地矗立在数米高的防喷管上,谭文波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之前连续10天鏖战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6月19日,刚从成都出差回到单位,谭文波接到了任务:研制新型抽汲防喷盒,解决油井抽汲求产施工中,常规防喷盒密闭不严、抽出的油水飞洒井场从而污染环境的问题。

  他只有10天时间——10天后,作为中石油的技能专家,他必须要去集团公司参加技能培训教材的审核。

  连续4天,谭文波吃住在工作室。他先后试了四种方案,但又一一否定了。

  神经一直高度紧张,谭文波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22日凌晨1点,一直工作的谭文波觉得有些累了,便来到厂房门口抽烟。

  防喷盒与抽汲绳该如何实现完全动态密封呢?望着静谧的夜空,这个问题一直在他脑袋里纠结。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想到了都江堰水利工程,灵感瞬间迸发——围堵不行,疏浚行不?

  他摁灭烟头,回到厂房,启动电焊机,连夜开始加工。又是三天三夜!经过不断试验、改进,一个新型抽汲防喷盒出炉了。

  6月27日,谭文波在厂房做新型防喷盒的试压和动态模拟试验,所有参数合格!但谭文波心里很清楚,现场才是大考。

  28日,百34井。紧盯着快速上提的抽子,谭文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七八分钟后,他亲眼见证了成功的那一刻:抽出的油液没有一滴落地,完全达到了环保要求。

  其实,这样的创新之举,早已是谭文波的日常——

  2010年,谭文波对传统的电缆通井规程进行改造,新增打捞功能,使通井与打捞同时进行,一趟通井可同时完成两项作业;同年,他发现公司用的电车点火电压过高,易伤电缆,便对稳压器进行了改造,并在点火时采用独立稳压电源,大大提高了电缆使用寿命;

  2011年6月,谭文波选取报废电缆能用的部分长度进行铠接,然后再次投入生产,在提高应急能力的同时,实现了直接创效。不到一年时间,试油公司就在46井次中使用这项技术,节省成本130多万元;

  连续油管车排管、倒管作业非常费时,动辄好几个小时,听到同事们抱怨,谭文波便记在了心里。2011年8月,他利用捡来的材料和零部件,发明了连续油管液压助排器,直接将作业效率提高了30倍;

  2016年11月9日,水平井951727井液压桥塞的底座加装上了由谭文波研制的锥型引鞋,下至预定位置,成功座封!这次作业实现了试油公司小井眼水平井桥塞作业零的突破……

  不断摸索,不断钻研,十余年间,一系列革新成果陆续从谭文波的手中诞生——电动投灰工具、新型桥塞座封工具、油水界面计量仪等器具,他拥有了二十多项国家发明专利,成了名副其实的“发明家”,同事也都习惯地称他为“油田诸葛”。

  “拼命三郞”谭文波

  当然,在谭文波所有创新专利中,最出名的、同时也是让他最终获得“大国工匠”称号的,就是地层封闭工具——桥塞座封。

  在这之前,地层封闭工具都是从国外引进的,动力依靠火药,不仅安全隐患大,而且处处受制于人。

  “耽误油田开发进度,那就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了,必须要有我们自主产权的技术。”谭文波心想。他决心发明新的地层封闭工具,用电动液压替代火药作为动力,这就需要重新设计一套传动设施。

  然而,这种技术,在世界上没有先行人。

  “一个技校生,也想吃‘天鹅肉’?”

  听到这样的议论,谭文波也犹豫过。“拳头大小的空间里面,要产生30吨的压力,这不是一般的结构能完成的……”谭文波也有过畏难情绪,但一想到作业过程中那些复杂、危险甚至失败的经历,他便不再理会这些议论。

  查资料、拆解设备……那段时间,谭文波几乎天天泡在厂房里,通宵达旦已是工作常态。厂房最里面的一个隔断里,摆了一张床,还有几件简单的做饭家什,这就是谭文波的另一个“家”。近4个月后,谭文波手工焊制出一个设备模型。

  它究竟能不能替代火工品?这就需要动力测试。

  这是研究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危险的挑战,谭文波心里没有绝对把握。他决定,自己先悄悄实验,用严格的数据检测结果说话。

  2013年初春的一个周末,趁着休息,厂区几乎没人,谭文波决定开始实验。

  对于这次实验的危险性,他一清二楚——设备的密封一旦出现纰漏,随着压力的增加,便会发生泄漏,一旦发生闪爆,冲击波会相当于半个火车皮砸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谭文波豁出去了,桥塞座封能否升级换代,在此一举。

  实验之前,谭文波让门卫老杨远离场地,敞开大门。

  他在手机拨号界面上输入“120”三个数字后,郑重地将手机交给杨师傅:“你要是看到里面情况不对劲,就赶紧拨出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谭文波启动了装置。

  压力一点点增加,时间,仿佛凝固了,谭文波紧盯着压力表,额头渗出了汗珠。

  30兆帕,50兆帕,70兆帕……

  当压力达到80兆帕时,装置仍安然无恙!

  成功了!谭文波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他来不及欢呼,立即将拉断力、切割力等数据,一一记录到笔记本上。握笔的手,是颤抖的,他的鼻子,也止不住的发酸……

  2013年6月1日,动力设备第一次上井,一次成功,且效率大幅提高。第一代桥塞座封正式诞生了!

  “就像电动车代替了燃油车,这是历史性的变革。它彻底消除了火药在采购、运输、使用和储存管理过程中的安全风险,不但社会效益显著,还有力地提升了在国内地层封闭技术的核心竞争力。”当时有媒体这样报道。

  世界首创的电动液压地层封闭技术获得成功,谭文波为世界石油技术实现了一次重大革新。

  “妙手华佗”谭文波

  谭文波仿佛进入自由之境,和机器越来越心灵相通,似乎什么样的机器,经他一鼓捣,总能琢磨出名堂来。国产机器没有问题,国外的器械即使被生产国技师判了“死刑”的,也能在他手里起死回生。

  德国制造世界闻名,能维修好德国机械是很多技术工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第一代桥塞座封上井保养时,谭文波的一个误操作导致了液压泵密封失效,不工作了。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连夜抢修后,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最后只能停井。

  看着静止的液压泵,施工人员面面相觑,谭文波的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一台液压泵价值四万多元,是德国纯手工打造的,如果联系德国供货商,再购买一台泵机,需要3个月时间。谭文波越想,心里越不踏实。

  在将情况上报给公司后,他对队友说:“影响了项目进度,责任我来承担,太对不起大家了。”

  为了不耽误项目进度,不让公司利益受损,他决定用自己的工资,购买一台新泵。

  他的“赎罪”行为被公司时任经理王新河知道了。

  “既然是搞创新,就可能会有失误、有失败,怎么能由你个人来承担这个损失呢?”王新河鼓励他带着团队继续开展创新。

  公司的信任、理解与支持,让谭文波下定决心,要把这个泵“救活”。

  他一遍遍与代理商沟通,供货商被他的诚意打动了,专门请来德国技师帮忙诊治。

  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德国技师,从18岁开始从事液压设备的维修改造,经验丰富。他检查完后给出的结论是:无法修复了。

  谭文波不甘心,决定死磕到底。那段时间,他跟着了魔似的,成天围着泵捣鼓。

  经过十几天的排查,谭文波确定,泵的内核没有问题,导致失效的罪魁祸首是涂层损坏。怎么解决?由于德国泵价格昂贵,怕修理出新问题,大厂子都不愿意接单。

  谭文波不愿意放弃,此后的20天里,他不断地寻找各种办法,对液压泵进行修复,最后用涂层厚度低于0.02毫米的镀珞覆盖在泵的表面,泵机开始正常工作了。

  中国的油田“华佗”治好了洋机器的“顽症”,令它起死回生,谭文波展现出中国技师应有的姿态和精神。

  “傻子”谭文波

  新型桥塞座封工具研发成功后,谭文波在业界声名鹊起,有不少企业找到他,希望购买新工具的专利,他拒绝了;有人开出年薪200万的条件,请他跳槽,还许诺,可以把他儿子送到国外读书,学费全包,谭文波也拒绝了。

  “这年头,还有人和钱过不去……”周围有人说谭文波太傻,他既不否认,也不辩解。

  要说钱,谭文波不是不需要。他的妻子韦书红是名家属工,在一家改制企业的配液站工作,每月工资两千元左右。他的工资也不高,这些年来,几乎都用来买了设备、材料。1994年,他们结婚时买的一台老式电视机,至今还摆在他家的电视柜上。

  “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是钱买不来的。”如果没有企业提供的干事业的平台,没有领导的支持,没有同事的帮助和理解,谭文波说,他一个技校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

  谭文波爱谈情怀,更懂得感恩。

  这些年来,他和戈壁沙漠的一草一木、和公司的一砖一瓦,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如果离开了这块土壤,人活得就没有生气了。”谭文波觉得,那些拿了钱,却把自己搞丢的人,才是傻子。

  “工作狂”谭文波

  桥塞座封在油井上操作,会触及液压泵,最容易出问题。投产不久后发生的一起液压泵停机事件,又让谭文波琢磨开了。于是,他找到公司领导,立下了“军令状”——

  “给我15天时间对设备进行升级,我要把设备改造成‘傻瓜照相机’,这样即使最普通的操作工,也能拿上就干。”

  2015年7月,新型桥塞工具的改进研发工作,进入到最关键的阶段。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谭文波猝不及防——母亲检查出癌症,病情恶化。

  谭文波交代好工作,回到重庆。看到虚弱老迈的母亲,他心如刀割,但此时他的心里,仍然惦记着正在等他改造的设备。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这个项目很可就会被“枪毙”,那他和团队几年来的心血和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思量再三,谭文波找到母亲的主治医生,希望能通过特效药物的剂量微创介入,控制病灶,延长母亲的生命,尽可能撑到他完成工作的那一天……

  6天后,谭文波从母亲的病榻前返回克拉玛依,直接钻进了厂房。

  厂房里,团队的成员正在等他。他们望着他,谁都没有说话,但眼睛里面,分明满是期待。望着厂房里那一堆零件、工具,谭文波换上工作服,默默走向操作台。一个星期之后,桥塞座封升级改造完成,谭文波兑现了承诺,然而,他却没能陪母亲走过生命最后的日子……

  这一年,儿子高考,他也没管过。

  他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孝顺儿子,不是一个合格父亲,也不是一个“忠实”丈夫:这些年来,谭文波瞒着韦书红,把钱几乎都“败”在了那些铁疙瘩上。

  一次,在连续一个月吃住在厂房之后,谭文波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他对韦书红说:“我想去乌鲁木转转。”

  想到他搞研发辛苦,出去换换心情也好,韦书红挺支持。

  过了两天,谭文波回家了,兴高采烈地拿出一件羽绒服给韦书红说:“老婆,快试试。”

  从结婚到现在,韦书红没买过一件超过500元的衣服,看到这件漂亮的羽绒服,韦书红心头一热,赶紧上身试穿。衣服样式不错,也合身,她心里一阵甜蜜。

  过了一会儿,谭文波下楼了,再上来时,竟拎回四个大包,里面全是林林总总的配件、器材。韦书红这才明白:那件衣服,原来只是一个“糖衣炮弹”啊!

  看着一言不发的妻子,谭文波的眼里闪着一丝狡黠,“嘿嘿”笑了。

  其实,韦书红已经习惯了谭文波的这些“伎俩”。

  谭文波一心一意搞创新研发,家里、孩子全都顾不上。他甚至把家也当成了工作室:一间卧室里,摆着一台迷你机床,还有一台铣床,其他房间的各个角落里,也摆放着各种器材、配件……

  尽管委屈装了一肚子,可韦书红知道,谭文波忙的是正事、大事,她打心眼里支持,只是,谭文波太拼了,不知道爱惜身体,这让韦书红气愤又无奈。

  “大国工匠”年度人物颁奖晚会播出当天,韦书红正在上夜班,第二天回到家里,她独自看了重播。一边看,一边哭。

  因为韦书红最清楚,27年,从一名普通的技校生到“大国工匠”,这一路走来,谭文波的付出和坚持、艰辛和不易。

  但谭文波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我一个普通的操作工,能获得这样的荣誉,是因为我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

  在谭文波看来,在这样的时代,只要心怀理想,执著追求,就能取得一番成就。

  正如他的QQ签名所写的那样:尊重自己的岗位,不要成为岗位的废人。这一点,他做到了。(刘红艳 王鑫)

[责任编辑:王东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