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2月03日 10:54 来源:新华社
新华社乌鲁木齐2月1日电(记者高晗 宿传义)入冬后,达里雅布依很快就将搬空,全部迁往100多公里以外的新村。
真到了举家搬迁的日子,依明·买提库尔班反而舍不得了,比他还放不下的,是80多岁的老父亲。
达里雅布依位于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深处,隶属新疆于田县,一条发源于昆仑山的克里雅河直插而入。数百年来,这里的人们离群索居,过着半原始的生活,初次被发现时,探险者惊呼为“最后的沙漠部落”“大漠遗民”。
依明一家,住红柳笆子房、喝苦咸水,生活贫寒。可是现在,终于要搬家了。出沙漠,“迁”动爷孙三代人,每个人都像是被独它尔的琴声撩动了心思。
爷爷:“搬走了,羊咋办?”
2016年,为了让深入沙漠腹地的村庄脱贫和保护生态,于田县政府将达里雅布依乡的搬迁提上议程。随后,国家修建一条深入沙漠91公里的公路,兴建了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通水、通电、通网,还建起了新学校和卫生院。
216户贫困户开始分批搬到安置点,依明家是最后一批搬迁的居民。
依明81岁的父亲买提库尔班·托合提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平时就在胡杨林地里放羊。年龄虽然大了,须发皆白,老爷子跟在羊屁股后面,依旧健步如飞,脸上笑呵呵的,似乎从不为生活发愁。
“我以前到县城要赶着毛驴,出去走十一二天,回来的时候要走十三四天。要不是搬迁,我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刚得知要易地搬迁,买提库尔班·托合提也挺兴奋。
随着搬迁的日子日益临近,买提库尔班·托合提故土难离,变得犹犹豫豫。“不是我不想走,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熟悉这里的每一棵胡杨树。”“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看房子。”
看到孝顺的子女犯难,买提库尔班·托合提心里也明白。“我不搬,儿女们会有压力,他们去了新址,却要经常跑回来看我,反而会耽误他们前程。”
“可搬走了,羊咋办呢?”明白归明白,老人还是放心不下家里的近百只羊,毕竟那是他一辈子的“事业”。
儿子:“除了养羊,我还能做什么?”
同样把养羊当“事业”的还有依明。
自从辍学后,他便接过了羊鞭。不过,这几年依明学会在红柳根部嫁接肉苁蓉,靠着种药材和养羊,家里的人均收入去年第一次达到4000元,日子看着也过得去。
但是,流进沙漠的克里雅河水少了,断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胡杨林也开始萎缩。
“井里的苦咸水很难喝。”常年喝高氟地下水,80后的依明头发斑白,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年纪,“河水干了,会留下一层白碱,地面像下了雪一样。”
参观过新村,依明惊喜地看到,新村里不仅有学校、有卫生院,还通电通自来水。“我的新家有70平方米,房前还有个小花园,比红柳笆子房强多了。”
可是,不会说普通话,又没有别的技能,依明担心搬家后的生计。“除了养羊,我还能做什么?”因为这个沉甸甸的心思,他一直拖着没搬迁。
依明的顾虑被政府觉察到了。除了建新居,当地还扶持农民成立养羊、大芸种植、旅游等专业合作社,引导搬迁群众转变传统生产习惯,稳定提高收入。“为了孩子,也要搬出去。”依明说,虽然有担心,可是两个孩子要上学,政府也在帮助自己,哪能不搬呢!
眼下,依明盘算着加入养羊合作社后多分红,而妻子艾比比汗·达曼也想到饭馆打工。“交通方便了,要想办法多挣钱。”
孙子:“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与长辈们不同,依明的儿子比拉力·依明对今后满是憧憬。
在距离安置点90多公里外的县城,依明的两个儿子在现代化的教室里学习。几年前,他们走出沙漠腹心,被集中到县城寄宿上学。对两个孩子来说,城里的一切都那么新奇:水是甜的,电是长明的,蔬菜水果随时都有,馕饼也不是用沙子烤熟的。
更何况,学校还有多媒体教学,浴室能洗澡,宿舍有暖气。而在达里雅布依,上学只能上到三年级,太阳能发电不稳定,冬天烧火炉取暖,连上下课的铃声也是用铁棒敲击轮毂发出的。
“以前太不方便了,我就盼着快点搬进新家。”比拉力说,新家在柏油路旁边,离学校、县城近,比沙漠里的旧居好多了。全新的设施、多彩的世界、更多的玩伴、方便的生活……面对搬迁,孩子们有着太多接受的理由。
出沙漠,三代人有惆怅、有犹豫,也有欢喜,但终究还是要迁入新村。这意味着依明一家迎来崭新的开始,不久就能与全国人民一道步入小康社会。
达里雅布依乡党委书记贾存鹏说:“搬迁是件大好事!易地搬迁不仅是脱贫的需要,也是克里雅人过上好日子的必由之路。”